熬過第三次後,殷綺基本上掌握了蠱毒的發作規律。
蠱毒每天發作一次,且都在同一個時辰,隨著次數的增加,疼痛也會越來越劇烈。
除此以外,控蠱者若再近前,便可隨意施術,令其當即發作。
沈田送的手環應該能幫她撐上一段時間,但也難保不被人發現。
為了保護好袖中的寶貝,第三次發作時,殷綺刻意在身上製造了些傷口,以顯示自己熬得艱難。
這期間,殷廷允一直都沒有現身。他既然不相信殷綺能熬過三次發作,就該來查看後邊這要命的兩次,真是奇怪。
無論如何,如今的情形倒是對殷綺十分有利,給了她充足的時間準備。
到了第四天,殷廷允終於現身。
此時屋內一片狼藉,桌椅東倒西歪,四處都有斑斑血跡。
他很快地環視了一圈,神色未動,似是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。
撲麵而來的血腥味令人不適,殷廷允施術將其驅散,對殷綺道:“可認得我是誰?”
殷綺猶豫片刻,不知道自己需不需要裝瘋。
想想難度還是有些大,便沒好氣道:“不用擔心,我沒瘋。”
殷廷允深吸了口氣,皺眉打量著她。
殷綺軟軟靠在牆上,看上去是一副無力模樣,心裡卻十分緊張。她擔心殷廷允情急之下,會當麵施術,時間若長,手鐲早晚會被察覺。
幸好他並未發難,而是歎道:“明明有的可選,你們這些人怎麼總要走那條死路呢?”
聽這語氣,不像是單單在說殷綺。還有誰與她境遇相似?
“還記得蘇晏嗎?他自儘了。”殷廷允淡淡說道,“就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孩子。”
殷綺驚愕,蘇晏人在曜國,聽說頗受主公重用,以他的實力,怎麼會走到自殺這個份上?
可惜殷廷允無心告訴她來龍去脈,沉聲道:“他這一死,我還要去趟曜國。伯父暫時也無心顧及這邊,你自己好自為之吧!”
殷綺頓覺可笑。前兩天還步步緊逼,現在就顧不得她了,隻讓她自生自滅,這臉未免也變得太快了些。
“你若有心回頭,”殷廷允接著交待,“隻需寫下書信一封,交給外麵的守衛,他們自會去找家主,請他定奪。”
殷綺冷笑一聲,“兄長想得真是周全!”
殷廷允直直看著殷綺,亦笑道:“等我回來,你可千萬活著。不要學蘇晏,人一死可真的什麼都沒了。”
牢門重新關上,屋裡又隻剩下她自己。殷綺鬆了口氣,認真思考起蘇晏的事來。
蘇晏看起來個性冷漠,實則心思細膩,行事有道。殷綺能儘快練好禦水術,多半要歸功於他指導得當。
“為了個素不相識的孩子。”殷綺細細琢磨著殷廷允的話。蘇晏八成是不願為惡,才會自絕性命。
想來也是,這麼多的學徒,總有人和他們一樣,不甘心受殷家擺布。
接下來的日子裡,果真再無人過來查看。門外的守衛如同啞巴,問什麼都不答,隻定時供給她食物和水。
殷綺除了偶爾飲些水,彆的一概不碰,全當自己在辟穀。
蠱毒照舊每天發作一次,剛開始全憑著手鐲硬抗,時間久了,她便嘗試著用自身的靈力化解。
這個過程結果難料,有時能夠減輕痛楚,有時卻是火上澆油。
這般過了二十餘天,殷綺的身體日漸消瘦,看上去有些可怖。好在她的精神尚好,心誌也一天比一天堅定。
大概到了五月初,這牢裡終於迎來一位訪客。
易謹文慢悠悠踱步進來,傾身打量了殷綺片刻,奇道:“憑你的道行,怎麼能撐這麼久?”
殷綺躺在榻上,聽得明白,卻無力張口回話。
她人雖活著,但經過一個多月,身體和精神都消耗到了極限,此時真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。
易謹文無奈搖頭,從袖中掏出一顆丸藥喂到殷綺嘴裡。
吞下沒一會兒,殷綺便覺得丹田一陣暖意,原本枯竭的靈力突然又在身體裡運轉起來。
她所猜不錯,這種味道,在加上此等功效,這丸藥定是白龍爪。
恢複了些力氣,殷綺慢慢坐起,低頭道:“謝師父相救。”
易謹文冷哼一聲,“算你命大,我若晚來兩天,你就要去見閻王了!”
殷綺再次道謝,認真觀察著師父的臉色,想弄清楚他來此的目的。
還沒來得及細心揣摩,殷綺便被老人的花白頭發吸引。不過近兩月未見,易謹文的白發便多了將將一倍,整個人看起來好似老了十歲。
愛徒的死竟對他打擊這般大麼?
殷綺突然就覺得十分愧疚,不敢再看先生的臉,囁嚅道:“對不起。”
“說這些有什麼用?”易謹文不耐道,“沒有你,廷修早晚也要出事,殷家哪裡是他能待的地方!”
這話並不能令殷綺寬慰,畢竟隻有她自己活了下來。
易謹文歎了口氣,在塌前坐下,問道:“你知道這些天為何沒人管你嗎?”
見殷綺搖頭,他繼續道:“除了你們這檔子事,曜國那邊出了更大的亂子。”
“什麼亂子?”
“殷家決心扶持王叔百裡群上位,本來萬事順利,成功宰了原來的皇帝。沒想到太子竟然趁亂跑掉,不知所蹤。”
殷綺對殷家的謀劃不敢興趣,“蘇晏跟這事有關係嗎?他為什麼自儘?”
易謹文一臉驚訝,殷綺忙補道:“殷廷允告訴我的。”
“據說是為了一位不滿十歲的公主,”易謹文並不清楚詳情,“好像是百裡群打算趕儘殺絕,蘇晏卻把她偷偷送走。事發後,蘇晏寧死也不說出公主的下落。”
其中的情由難以細究,殷綺隻感歎蘇晏決絕的性子,身中蠱毒,又不想服從上命,真不如自儘來得痛快。
“你呢?”易謹文眉毛一挑,“也打算學蘇晏嗎?”
殷綺搖搖頭。她已經熬了這麼多天,自然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性命。
況且易謹文今日來此,並不是單單找她聊天的吧?
見殷綺生欲猶存,易謹文拿出一塊手巾扔給她:“便宜你了。”
手巾是一整塊綢布,花紋樣式皆是普通。先生給她這個做什麼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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